— 望疏潮 —

[咽火/团我]长梦难醒

→末世天灾背景/爱与被爱/轻微克系/全文1.4万字

→“我将那簇火咽下,它就在我心头烧。”

有点点长,希望能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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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刚到T市天府基地的时候是个阴天,云层堆积得极厚极低,天似乎都倾压了下来。天府基地是西南地区仅存的基地了,入口处堆积着许多幸存者等着排队进入。



  基地入口的审核人员机械地问我问题,我机械地回答。



  “从哪儿来的?”



  “S市,曙光基地。”



  “有异能吗?”



  “有。水系。”



  “你在天府基地内是否有保荐人?”



  “没有。”



  “有亲属同伴吗?”



  “没有。都死了。探索小队成员和我分开来算。”



  “过去检查身体吧。”审核人员匆匆在名册上写下我的名字,忽又抬头,好像终于短暂地从机械化工作中抽身,她说:“今天不少从S市来的人。”



  我点点头,朝检查身体创口的帐篷走去,轻声说:“因为S市的曙光基地三天前刚刚沦陷。”



  一个偌大的城市基地,最后也只逃出来了那么些人。



  审核人员好像没听到我的回答,也好像是听到了却做不出什么反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曙光基地和天府基地并没有什么大区别,所有人都在艰难地生存罢了。要是哪天灾难忽然降临,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女医生检查了我的体表创口,确定没有变异体造成的伤口的痕迹后冷淡地宣布我可以离开,“过去烧一道火。”



  “什么?”我没理解。



  “往前走,抬头。”



  我依言照做,走出帐篷后在天府基地的城墙前第一次抬起了头。天府基地的墙筑得极高,数次抵挡变异物种潮而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这堵坚实城墙的顶端似乎坐着人,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那人手里握着一团明亮的火,轻巧地扔下。他好像穿着军队的深色制服,隐约能看见模糊的人形轮廓,是个年轻的男性军官。



  “那是变异后的火种。”有个已经走进基地里的年轻男人回头提醒我,“烧在变异体身上永不熄灭的变异火种,用来检查是否异变的手段。上面那个人就是天府基地的守城人丁程鑫,唯一变异火系异能者。”



  丁程鑫。

  丁、程、鑫。



  这个名字好像已经很陌生遥远了,上一次听见还是他倒在我面前的时候。那是还在A市时候的事情了吧,末世刚刚降临,我也还没有觉醒自己的异能。



  我更用力地抬起头仰望,那团火像枚发光的羽毛,轻飘飘地从灰色的半空就要落到我肩上。



  而我偏头,张开嘴将那簇火咽下,它就在我心头烧。




02.



  末世降临之前我才刚刚从学校毕业,正在医院里实习,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思考最多的是怎么才能写出一份让人满意的实习报告、怎么抢到演唱会的门票。



  丁程鑫就住在我家隔壁,大我三岁。爸妈是同事朋友,家里小孩的关系理所当然近一些。我从小死缠烂打求他帮我写作业、带我打游戏、给我买零食,几乎有求必应。我敲他家门比进我家门还熟。



  那天也是个沉沉的阴天。后来听广播说先是天空忽然全暗,地球的磁极短暂消失了几秒钟时间,一切规则骤然紊乱,那几秒里宇宙中混乱的辐射直击地表。



  某种基因发生了突变,然后,出现了怪物。



  我对此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了。我记得我当时还在亦步亦趋地跟着住院部的前辈挨个查房,明亮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而病床上那个刚刚切掉半个胃的患者忽然面容狰狞地一跃而下,他的手臂上布满血淋淋的黑色大洞。



  尖叫声里,患者扑向我的前辈,咬掉了他半个耳朵,热烫的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在那团混乱中,我被人仓促推到杂物间。背抵着门喘气时收到来自丁程鑫的文字消息,他问我:你现在在医院哪里?我来找你。




03.



  “哇哦!”提醒我的那个年轻男人对我将变异火种咽下去的行为似乎很吃惊,又很感兴趣,他挑眉,自来熟地说:“妹子,很猛啊!”



  我没说话。



  咽下那团火后我毫发无损,显然不是被感染者。于是最后一道守城人放我进入基地,我走进去前又抬头望那高高的破旧城墙。



  ——丁程鑫还是坐在上面,一动不动。他好像在低头看我,又好像是在看所有人。墙太高了,我看不清他,却能感受到一种怜悯的注视。



  他应该没认出我,应当的,毕竟我变得实在是太多了。



  “诶妹子别走啊,你这人太有意思了!”那个年轻男人试图跟着我,“末世来了以后所有人都死气沉沉的,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不多了,我憋都要憋死了!怎么样,认识一下?或者你有小队没?没有的话也可以考虑下我们探索小队,扎根天府基地大半年,每天出基地探索猎杀八小时工作制双休包三餐——”



  我打断他:“你在天府基地已经待了大半年?”



  年轻男人一愣,飞快回答:“对啊!老土著了,我们小队迎新氛围很好的,给每个新人春天般温暖的人文关怀,就是招新有点严格已经蛮久没新人的了,总的来说——”



  “我有队伍,一起从S市过来的,目前没有更换的打算。”我再次打断他,“但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会支付报酬的。”



  年轻男人:“……”


 

  他失望地伸了个懒腰,“好吧,不来就不来。不需要报酬,当我刚才观吞火表演门票钱就行。我叫刘耀文,喊我小刘就行,交个朋友。”



  我问:“丁程鑫什么时候开始在天府基地做守城人的?”



  刘耀文显然没想到我的第一个问题开头就是丁程鑫,他卡壳一瞬后死机重启,古怪地看了眼我,“挺早的,我刚来天府基地的时候他就在了。”



  “末世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半了。”刘耀文边走边说,“我一年前来的天府基地,那时候丁程鑫就已经坐在城墙上面往下扔火了。你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大概得问我们队长,他是天府基地里最初的一批觉醒者。”



  “你们队长?”


  

  刘耀文顿时笑起来,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些自矜与骄傲,“嗯,我们队长马嘉祺。他是变异风系觉醒者,超强的,实力在天府基地里能跟丁程鑫抢个第一。”



  天府基地在曾经这个城市的一角就地改建,刘耀文带着我从城门一路沿着街道往里走,基地里功能区块划分得方正且明确,他忽然话音一顿,抬手指向前方的居民小区。“我们小队就驻扎在那里,真不去看看?我们小队真的待遇很好的……”

  


  “不用了,谢谢。”我拒绝,“我的队伍应该也都进入基地了,我需要去跟他们会和。”



  刘耀文耸肩,“好吧,那就只能有缘再见了,我还真是蛮喜欢你的。我是金属系,你呢?”



  金属系?倒不像我遇见过的其他金属系一样热爱随时随地折腾变换出来的那些东西。我依样回答他,“水系。”



  “哦!水系。”刘耀文很灿烂地笑起来,看起来相当诚恳地夸奖,“非常好用,我们的生命之源。”



  我不置可否,并且怀疑不管我说自己是什么异能他都能找出优点来夸一顿。虽然刚认识刘耀文十几分钟而已,但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搞懂了这个很年轻的男生。



  “对了,你好像对丁程鑫很感兴趣,我有件事得提醒你。”刘耀文想起什么,在我转身后说,“变异火种烧在变异体身上永不熄灭,丁程鑫的肩膀上的那把火也从来没有灭过。”



  ……我沉默了很久,背对着刘耀文挥挥手,重新迈开步伐,“谢了,再见。”



  其实我知道的,变异觉醒者和觉醒者并不一样。


  觉醒者在末日降临的辐射中同样产生某种基因的变异,拥有末世前科学体系所无法解释的特殊能力,本质却还是人,至少是我们所说的碳基生物。



  变异觉醒者不一样。他们是被二次感染的、却没完全异化的,微妙行走于那个界限上的觉醒者。中学时的化学说质变会引起量变,特殊能力进一步异化,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经不再属于人类。



  永不熄灭的火,丁程鑫快要离开人类的范畴了吧。



  我感觉肚子里像是有一团蝴蝶在涌动,但其实那里面只有我刚才咽下去的火而已。




04.



  “天府基地里有军l方l镇l守。”张真源租下了一套房,我们几个人自发自觉地分掉了房间,再到客厅里集中听他说话。“这里最强大的探索队叫旧约,队长是马嘉祺。”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刘耀文几次三番极力邀请我加入的队伍就是这个所谓的“旧约”——被我的副队长认可为天府基地目前最强大的探索小队。



  我拒绝了,但并不觉得可惜。



  “有军l方省事。”队长往沙发上一躺,漫不经心地说:“……越大的基地普通人越多,秩序就越难管。”



  “今天城墙上的守城人叫丁程鑫,变异火系觉醒者,隶属于军l方。天府基地里还有至少四位变异觉醒者。”张真源继续说。“实力强大,风险也很大。”



  我的副队长是个严谨又谨慎的人,他负责了队内的财务、生活、情报种种事务,活得像个老妈子。只要是需要生活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张真源在负重拖着我们前行。



  如此劳心劳力,却还不是精神系,相反,张真源力速双A,再纯粹不过的物理战士,打怪全靠纯武力。



  张真源让严浩翔醒醒,至少说完话再睡。于是我们快要睡着的队长勉力抬了抬眼皮,示意麻烦张真源快一些。操劳的张副队加快语速,给队里的每个人分了工,接着说明天休整一日,后天继续末日来临后的日常生活。



  探索、危机求生、拿命赌博,赌赢了回基地,赌输了就葬身废墟。末世来临之后,小部分幸运掌握了特殊能力的人的生活变成了这样。他们是觉醒者。



  忍受饥饿、病痛、虚弱、随时降临的死亡威胁或者是干干脆脆地早早丧身于怪物潮。这是大部分普通人的命运。



  巨大的能力、巨大的危险、巨大的责任,随时在人类与怪物的界限之间游走挣扎——这是变异觉醒者。



  我抛出一枚二十面骰,这种小物件在末世之前是桌游跑团时用来抛掷运气的游戏道具。大半年前我们队搜索物资时,严浩翔从一个潮玩店里顺手摸出来这枚二十面骰,抬手扔给我。



  “你点儿太背了,接着,队长帮你转转运!”严浩翔是重力系,能走墙绝不走地,当时忽然横出身扔我枚骰子的时候,我是真切地心脏停跳,觉得我会先被他吓死。



  二十面骰清凌凌落到桌面上,16点。



  运气还不错。



  我把骰子收起来,放进随身的口袋里,决定用宝贵的休整时间去寻找丁程鑫。



  ——虽然严浩翔当时差点把我吓死,但我确实被潜移默化地培养出了扔骰子的习惯。并且,好像已经离不开这个习惯了。




05.



  “打听消息?”戴着兜帽的少年见怪不怪,笑眯眯地摊开手掌:“当然可以啊。”



  每个基地都会有类似这样的存在,不难找,更何况热心的小刘在先前已经碎碎念给我指过一遍了。在这里可以买到大多数东西,只要你想。



  这个少年便是这样的存在。



  他笑吟吟地托腮坐在一旁,立了块牌,上面写着:治疗系租用,一次治疗3枚D级基因晶体,租赁一日5枚C级晶体,不接受长租。消息出售,价格面议。



  兜帽下面露出的半张面容白净俊秀,我瞥了眼,觉得有些眼熟。少年的生意不瘟不火,我走过去,他才抬眼问道:“治疗?”



  “买消息。”



  少年点点头,我问:“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丁程鑫。”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端详我片刻,而后说:“出城、再进来,给你扔火检查的时候抬头使劲看,丁程鑫就在那城墙上头。”



  “在城内,能够近距离平视的那种看见。”



  少年报了个价,我交过去。



  “早上五点半是他上城墙上班的点,晚上十二点半是他下城墙下班的点。”少年指了指方向,“会从这条路走。他住在军部那里,你想见丁程鑫只能抓紧这个上下班路。”



  “谢了。”我起身。



  少年却抬头,兜帽下清亮的眼眸中迸出促狭和八卦的漂亮色泽,“怎么啦?丁程鑫是你老相好么?”



  我觉得刘耀文如果实在很想找个末世里难能可贵的鲜活朋友,并不必要来找我,眼前这位少年就足够鲜活。

  


  我朝少年摊开手掌心,平淡道:“想知道的话,一枚C级晶体。”



  少年大约从未见过我如此热爱反将一军的物种,嘀嘀咕咕把我手无情拍开,嫌弃道“你走你走,丁程鑫的真相好也不值我一块C级晶体”。我临走前问他:“你叫什么?”



  “成都贺无敌。”少年懒洋洋地报诨名,态度很敷衍。



  我直接问:“贺峻霖?”



  然后这个戴兜帽的少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弯腰咳得像要把五脏六腑一起吐出来,我后退半步,他在此期间气急败坏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找我寻仇的么?”



  “不是。”我解释,“你很像我队长和副队长失散的朋友。”



  贺峻霖停止咳嗽,他把戴着的兜帽扯下来,于是我终于看清了他完整的面容。确实白皙好看,眼眸闪着晶亮的黑色神采,他看起来更加充满生机了。“你队长和副队长?”



  我点点头,“嗯,‘新世界’小队,刚来天府基地。队长严浩翔,副队张真源。”



  贺峻霖猛地站起来,“能让我去见他们吗?”



  “可以的。”我在下一秒朝上摊开掌心,仍然平淡却理直气壮:“三枚C级晶体。”



  贺峻霖:“……”


 

  他看起来被我震慑到了,失语半晌,往我手里狠狠拍了四枚C级晶体。我抬眼看他,贺峻霖抱臂对我坐地要价的行为进行打击报复,“还有一枚买那个问题,丁程鑫是你老相好么?”



  ——所谓的打击报复,就是指花钱买我的八卦。可见焦虑和愤怒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正常逻辑思维。



  我把四枚C级晶体小心收下,然后诚实地告诉贺峻霖,“不是,但我们以前是邻居。”



  贺峻霖:“……”他一点八卦都没有听到,大概很不满意,要我把那四个晶体还他,我拒绝了。



  我把贺峻霖带回小队租的住处,他路上还想把那四个晶体抢回来或者骗回来,都被我防守住了。情急时刻我甚至抬手用水墙挡住他,贺峻霖就一脸痛苦面具,控诉道:“你们元素系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还有哪个元素系?”



  “多着呢。”贺峻霖真的开始数,报了一大串名字,拜他所赐,我才知道天府基地里竟然有那么多元素系觉醒者。其中我甚至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诸如“刘耀文”、“马嘉祺”甚至“丁程鑫”此类。



  “刘耀文吸走过我很多金属制的东西,上个月不幸和他们队出去探索了一次,遇到A级变异体,马嘉祺抬手就召风,我那天发型都是冲天的。”


 

  “丁程鑫呢?”


  

  “丁程鑫扔火,差点把我头发烧了。”贺峻霖没好气地瞥我,“还说不是老相好。”

  


  我没解释了,把他往房间里推。“赶紧见你的老朋友去。”



  确实不是,当然不是。末世降临的那天我在储物间里心跳到快要昏死过去,薄薄门板外是异化的残缺人类在游荡,房间的通风口处我隐隐听到了犬类的声音。那几乎是个绝境,但丁程鑫找到了我。



  吊桥效应。那个瞬间我和前二十多年同样频繁地又一次真切为丁程鑫心动,同时却又清楚地明白,我并不是丁程鑫唯一一个需要守护的人。



  大院里年龄相似的孩子很多,一起长大。丁程鑫是最大的那个,从小就总爱承担起一些不属于他的责任。



  我知道我并不是他的爱,我只是他的责任而已。但仅仅是这份责任,也足够撑得起我二十多年来每一次突兀的短暂心动。



  

  06.



  我守在丁程鑫从城墙回住处的路上,半夜几乎没有人在外面走动,末世之后电和火成为珍贵的资源,黑夜中往往藏着可怖之物,所以人们选择回归千百年前祖先的生活轨迹,早早安歇。



  很像个变态。我试图评判自己此刻的行为。



  严浩翔在睡觉,不知道我出来当变态了。张真源见我出门,却没有阻拦我。我知道他在窗边很是担忧地目送我离开,我猜他是怕我刚来天府基地就被不三不四的人骗了。我走了几步,觉得还是应该打声招呼,于是回头朝张真源招了招手,他半晌朝我笑了下。



  我的副队长,是个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十二点四十分,我看见有人在黑暗中走近。



  清晰的脚步声,噬人的夜色弥漫中我等待着,丁程鑫的肩头永远飘摇着那一团不灭的火,橙红的光映照他过分苍白的脸色,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猜,我大概同样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他。



  我说了,我变得很多,和以前大不一样。比如头发被胡乱剪过,也比如一颗心不会再控制之外地疯狂乱跳,我记得中学时老师曾经教过一首词,苏东坡写得情真意切,他说——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尘满面,鬓如霜啊。



  丁程鑫的眼睛现在是漂亮的无机质色,我该说些什么,毕竟是我在这儿等他的,我说:“你还活着啊。”



  “嗯。”丁程鑫应了声,他不多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抬手将肩头的那簇火取下,捧在手心举到了我面前些的地方。



  像在照亮什么。



  我点了点头,“能活着就好,我觉得我很高兴,能看见你。”



  “啊,等等等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丁程鑫的身后走出。“丁哥现在是二次觉醒者,他的变异性现在是表达障碍和失忆。”



  宋亚轩穿着与丁程鑫同样款式的军装,与我印象里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变。我眨了眨眼,他露出熟练的笑容,站到丁程鑫的身边,“……所以,他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只是他想不起来很多事情。”



  “……嗯,知道了。”我说。


 

  宋亚轩看了看时间,“我是丁哥现在的监察者,呃,天府基地里每个二次觉醒者都会配备一个监察者。有空的话和我们回去坐会儿?”



  我又点点头,丁程鑫忽然说:“张开手。”



  我张开手。



  一团轻飘飘的火被放到我的掌心,另一簇“噌”地在丁程鑫的肩头冒出。



  他收回视线,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07.



  宋亚轩比以前成熟很多。



  他也是我邻居,只比我大几天。我最开始的时候看他很不顺眼,那会儿年纪小还没长开,他有些男生女相,看起来比我还漂亮,直接导致了我心态的崩盘。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他似乎比我更亲近丁程鑫,大院儿里那么多小孩,他和丁程鑫排第一好,我只能排第二。



  他讨人喜欢,笑起来更漂亮耀眼。我在长大后逐渐和他单方面地和解,尤其是他来我家带我打游戏、笑出一口白牙的时候,我很想戳一戳他的脸颊。



  宋亚轩是天生的亲和感,好像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他理所当然地接受并适应所有人的喜爱——永远保持他那份珍贵的骄矜与天真。至少在末世来临之前是这样的,他本科毕业后的工作在北方,末世来临时离我们相当远。



  “末世以后我就想找你们。”宋亚轩弯眉笑,“所以我一路南下,在很多基地里都暂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在天府基地修整的时候,外出探索捡到了丁哥。”



  “我遇到丁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变异火系了,他当时没有变异得现在程度这么深,还是认得我也有情绪的。一年多前二次觉醒的人还不多,他又实在太强,军|部收编他的时候我跟着作为监察者一起加入了,大概就是这样。你呢?”



  我想了想:“我……”



  过去是很难说的事情。我沉默了半晌,试图简单地概括:“末世刚来的时候丁程鑫就找到了我,他先觉醒了火系,然后我们在小基地里居住过。后来那个小基地沦陷,我们就赶路,在路上他被二次感染,临时探索队的其他人驱逐了我们。”我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然后,丁程鑫在我寻找物资的时候离开,我觉醒了水系,遇到了现在的队长和副队长。”



  宋亚轩眨了眨眼。



  这段经历其实不该被说得那么平淡的,比如那颠倒混乱的二十四个小时——丁程鑫可怕的责任感让他试图保护所有人,所以他才会被那只变异的蝙蝠咬到,所以他才会被二次感染。争吵、肢体冲突,我彼时还是个普通人,护不住丁程鑫,所以我们会被一起驱逐。黑夜中藏着可怕的生物,丁程鑫发起高烧,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觉得大概命绝于此,连哭都哭不出。可丁程鑫在意识的间隙中用指尖给我点了簇火,微弱得很。



  他说你不要怕,它不会灭。说完又昏死过去,那点飘摇又微弱地火光里我咬着牙熬过去黑夜,在白天试图一个人去找药、找食物、找水。我把丁程鑫藏到尽量隐蔽的地方,握着唯一一把菜刀离开,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花了一整天找到一盒退烧药,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离开,不知所踪。



  严浩翔后来对我说,他和张真源捡到我的那一天雨大得要命,“你哭得还很惨,惨得跟那什么似的。我们人实在是太好了,就把你带了回去。”



  “其实是因为你周边的雨吓得格外大,疑似水系觉醒者。浩翔想改善卫生条件很久了,所以才帮助了你。”张真源十分诚实地揭了严浩翔的老底。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觉醒了水系异能,发了场高烧,据严浩翔说那盒退烧药最后全用在我身上了,而他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个水系觉醒者来改善卫生条件。



  “辛苦了。”宋亚轩轻轻地说,“总得活着的。”



  我低下头,“嗯”了声,“总得活着的。”




08.

 


  ——7点。



  二十面骰咕噜噜停下,我扫了眼结果,将这枚骰子又收了起来。严浩翔路过客厅见了我,不客气地伸手,“给我投一把。”



  我的队长腰细腿长,冷眉冷眼,年纪轻轻。他二十出头,似乎是正在大四实习的时候遇上了末世,于是便至今一副未受足社会磋磨的恶劣青年模样。



  我把骰子扔给他,他随意往空中一抛,伸手握住,接着摊开白皙的掌心——1点,大失败。



  于是我试图从严浩翔的手中若无其事地拿回那枚骰子,肩膀忽然猛地一沉,抬头看见严浩翔正脸色很臭地盯我。我双手合十,然后他把二十面骰扔还给了我。



  “在干什么?”可靠的副队长及时出现,张真源披上外套往门外走,边走边叮嘱:“别忘了今天出联合任务。”



  天府基地和S市的曙光基地没什么区别,活着是不变的主旋律,每天都在徒劳挣扎。只是定期多了所谓的联合任务。前段时间“旧约”找到我们,提出两个队伍的人合作诛杀A级的变异怪物。



  A级的变异怪物时相当危险的存在,它们身上融合了各种各样的基因,而被判定为A级的最主要标准是融合了至少一位人类觉醒者。它们长得臃肿又可怖,奇怪、可怜,不断地依循本能攫取生命而生存。



  张真源和马嘉祺就此谈了很久,严浩翔回屋睡觉,我坐在窗边认真地研究他上个月找到的异形魔方。



  旧约的马嘉祺是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青年,面容、语气、打扮都相当温和,说起话来也像微风拂面。可末世里谁会是真的温和呢?也许会有,但绝不在我们之中——他的温和里总是掺杂着说一不二的上位者感。



  “看见没,我们马队,天府基地万千少女的梦。”刘耀文试图抓我的头发,吊儿郎当地把自己悬挂在空中。他头发养得长了,就绑了束狼尾高高地吊着,看起来桀骜不驯,又意气风发。



  我不是很想理刘耀文,弯腰闪开他。末世刚来的时候他还在念高三,少年人么,精力充沛是正常情况。



  “你不剪头发的么?”我审时度势,决定把刘耀文的话题移开。



  刘耀文果然不再提万千少女的梦,骄傲地解释:“都末世啦,我上哪找理发师去。其他人又不会剪,剪出来跟狗啃的似的,不如不剪。”



  我点点头,从窗台上跳下来,差点撞到人。他那位万千少女梦的马嘉祺队长就站在我旁边,我站直身体,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马队好。”



  ——马嘉祺有点像我住院培训的时候那个带我的医生,看着衣冠楚楚,实则随时能暴起骂我一脸。基于这个理由,我决定对马嘉祺更加礼貌一些。



  “耀文愿意留长发也没什么,”他们大概是谈完了,这位马队站在我身边微笑着说:“就是洗的时候有些废水。”



  我点点头说:“嗯,都末世了,随心所欲一些吧。”



  张真源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把那个异形魔方给他。然后在刘耀文的惊呼声中,我万能的副队长轻松还原了这个魔方,接着递还给我。我低头翻来覆去地看那个魔方,马嘉祺又笑了声,说旧约也有不少魔方,下次送给简单的三阶给我。



  我想说其实不用的,我对魔方并不是多热爱,但是马嘉祺看起来很诚恳,且我又感受到了他温和中的说一不二。于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站在张真源身边轻声说:“谢谢马队。”



  人类应该是这样的。贺峻霖后来听说了这件事,他有能力听说天府基地内的所有事,笃定地对我说:“我觉得马嘉祺不对劲。”



  我掀了掀眼皮。



  “我们马队很无情的,我给你讲二次觉醒的人精神都不大正常,多多少少情感都有点缺失或者溢出。”贺峻霖说:“他看上了你么?”



  我连眼皮都懒得掀开了。



  “因为我们要联合行动。”我没什么起伏地说。



  “然后呢?”



  “然后他向合作对象施放善意,这是人类会做的事情。”我继续说,“很难理解吗?”



  贺峻霖眨眨眼,“你这么理解也可以,但我保留我的判断。”



  “什么判断?”



  “风要停了。”



  我没再理贺峻霖。



  那天我把贺峻霖带回住处,知道了原来他和我的正副队长是竹马竹马竹马三人组,末世开始的第二天全球通迅彻底崩溃,他们没联系上,各自找对方,最后兜了个大三角生生错过了。



  虽说是旧识,贺峻霖却在那天傍晚又离开了我们的住处。他挥挥手,步履轻快地隐没在晚霞中。



  “你们没邀请他加入吗?”我问过张真源。



  张真源好脾气地弯眉,“没。分开了这么久,我们已经有个各自的生存规律和环境,我们不打算把他从他现有的土壤中拔出移植到这里。”



  于是我又想起了丁程鑫和宋亚轩。我和他们分开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在这里找到了新的土壤,他们也许同样在那堵高高的城墙上熟悉了日复一日的空气。



  生命确实是条不会回头的河流。




09.



  有人在天府市的隔壁附属小城镇里发现了一头变异体,判断实力大约处于A级巅峰,随时能突破成为S级。军|部在处理另外两头A级巅峰的变异体,分身乏术,于是这个任务被马嘉祺和张真源领下。



  “如果继续放任它融合成S级变异体,对天府基地来说是毁灭灾难。”谈的时候严浩翔轻描淡写地说:“曙光基地就是因为一头S级的水蛭方向变异体而沦陷的。”



 当时我们在基地之外,因为曙光基地附近被扫荡得干净彻底,我们只能去更远的地方。在外熬了近一个礼拜,回去时发现S级的水蛭方向变异物已经侵占了大半个曙光基地。



  那个变异物在此之前刚刚吞噬融合了曙光基地的前任长官,一个精神系的觉醒者。它伪装、潜伏,最终获得了丰收。人类成为它的养料,也存在某种可能,是人类加入了它的生存大计。



  这次联合行动的地点在玫瑰河镇,除开旧约与新世界的人之外,他们还找了外援。



  “小贺是整个基地里最可靠的治疗系。”旧约的副队长之一向我们介绍,这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觉醒方向是枪械专精。“这次请他帮忙,花了得有五枚B级晶体。”



  我礼貌性点点头,猜想他们大概并不知道贺峻霖和我们正副队长之间的旧识关系,选择三缄其口。


  

  “我们有哪些二次觉醒的人?”出发前,马嘉祺在改装过的车内问。



  严浩翔懒懒地举起手,接着是刘耀文,张真源默默举起,贺峻霖左右看了看,耸肩,接着同样认命举手。



  我先是看着张真源发呆,刚知道副队长也是二次觉醒的。再接着发现天府基地的人数不对,这里的加上其他零零总总的人,比一开始张真源说的四个要多。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马嘉祺又问:“比想象中的多些。大家的过度变异方向是什么?我的是自体分解。”


  

  “嗜睡。”严浩翔说。



  “易怒、发狂。”刘耀文吹了声口哨。



  张真源歉疚地看了我一眼,我猜他是因为瞒着我而歉疚,“暴食。”



  “唔。”贺峻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石僵。”

  


  ——变异觉醒者与觉醒者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躯壳是人类的躯壳,内里大不相同,透支过度会随时超过那条界限,成为与那些臃肿离奇怪物一样的存在。就像严浩翔,他如果透支了自己,睡下去,再睁眼时大约就不再是人类了。



  马嘉祺轻轻拍了下手,“好,记得注意自己的状态。”他停顿片刻,似乎是看了我一眼,又补充道:“如果彻底失控,麻烦其他人作为监察者击杀失控的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而张真源朝我看了三次,可能想要道歉,或者别的。最终找到机会,轻声说:“对不起,瞒着我也二次觉醒的事,是太怕你们会担心了……”



  我的副队长,是个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的人,他永远在极力考虑别人的感受。我说没关系,他却还是担忧地看着我。



 


10.



  玫瑰河镇的名字很浪漫,听起来甚至有些童话的色彩。它的城镇废墟却和其他地方一样,死掉的城市到处是断垣颓壁,干涸许久的血迹暴露在阴沉的空气中,灰败没有一丝生机,而那头即将突破S级的变异体说是蜘蛛为主的变异方向。



  “蜘蛛还是用火烧最好。”贺峻霖说。于是我们队里的精神系好奇地问,“听说天府基地里有个变异火系的觉醒者,怎么没邀请他来呢?”



  “兄弟,听说不能只听一半。”刘耀文热情地揽住我们队那个精神系的肩膀,“他归军Ⅰ部管,可严格了。因为实力太强,还有变异进度已经很接近临界值了,当然还有点基地守城看门需要他的原因,总之军Ⅰ部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小精神系听得一愣,“哦,这样啊……”



  我们一路深入玫瑰河镇。关于这个城镇的情报很少,先前它籍籍无名,直到最近才有人说这里有一头疑似即将S级的变异体。报信人的队伍原本要去更远的北麓市搜寻,为了早去早回减少路程才选择了从玫瑰河镇超近道,结果路遇变异体,险些全军覆没,只剩一个半死不活的报信人回到天府基地。



  之前玫瑰河镇毫无异状也有了解释,统计学上的幸存者偏差深入末世之后。那头变异体吞噬了所有见到它的人,在天府基地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成长到了今天。



  “情报中遇到变异体是在镇中心的塌毁写字楼附近。”张真源说:“旁边是镇医院。”



  没有地图,无人导航,好在玫瑰河镇并不是一个多大的地方,而贺峻霖又在半个小时后发现了“游客中心”。马嘉祺了然,“玫瑰河镇以前应该是靠旅游业发展的,游客中心里会有全镇地图。小贺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好。”



  贺峻霖翘着嘴角,有些得意的模样。



  有了地图找到方向后,我们很快抵达情报目击的地方。附近看起来确实曾经发生过大型的战斗,处处是破败的废墟,钢筋、玻璃、各种各样的材料散乱堆积暴露在空气中。我勉强从一堆废墟中找到了一个“医”字。



  刘耀文在几百米之外看到另一个“院”字,顿时很兴奋,“医院!这个就是玫瑰河镇医院!”



  没人理他,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了。



  “做好准备。”严浩翔说,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我耳边,我偏了偏头,却没看到他。重力系能够出没于任何我意想不到的角落与方向,神出鬼没,捉摸不定。好在我如今不再会被严浩翔吓到了。

  


  情报只说了那头变异体的变异方向以蜘蛛为主,没说它还有巨大化的倾向,我抬头望见三层楼高的怪物时不免沉默片刻。



  末世的怪物是基因扭曲融合的废弃品,大多丑陋崎岖。巨大的蜘蛛躯体上布满苍蝇那样的复眼,色彩艳丽,密密麻麻。它数不清的节肢陷在烂红的软肉里,口器翕合,深黄色的诞水滴滴答答砸落,在废墟中冒起一阵灰烟。



  有谁骂了一声,接着凭空风起,我瞥见队长已经消失,马嘉祺纵身没入了风中,废弃城镇的金属聚集而来搭成云梯,枪响,张真源重重踩上那节云梯。



  我回神,再抬手时漫天雨落。



  一个小小的城镇怎么会孵化出这样的近S级的变异体的呢?不管基因如何畸变,生存链条永远都残酷,小小的玫瑰河镇不具备足够的孵化资源。那头蜘蛛无声地嘶吼,它的节肢踏在地面上,口器中不断喷|射腐水,那些密密麻麻的复眼冷漠地注视着所有人,它张开黏液粘连薄膜的鞘翅,振翅要飞,枪械急促的突击声中又被严浩翔的重力强行下压。



  它成长了太久,不断吞噬路过的人类、觉醒者,一个都没留。




11.




  精神系的男生踉跄,他的五官开始流血,接着跪倒在地。我试图用水墙替他挡下飞撞而来的钢筋,却不防变异体突至的节肢——我原地滚身,尚未站稳之际被强风捞至半空。



  马嘉祺似乎还在很远的地方,身影大半隐匿在风中,他没有看我的方向。



  那个精神系已经昏迷,也被风给捞走。玫瑰河镇的这一角彻底成为了刘耀文的金属废墟,风声呼啸,张真源成了一道残影,我捕捉不到他提速到顶点的位置。



  恐惧、威压,天色进一步暗沉下来,那只变异体受了重伤,暗绿色的血汩汩长流。它又膨胀了一大圈,烂红的软肉里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再下一秒——爆炸的巨响中它萎缩了三分之一,更多的小蜘蛛狂涌而出,黑色躯干,扭曲痛苦的人面在其上若隐若现。



  “妈的!”枪械专精的姐姐都没忍住骂了声娘,她猛地抬头,“这已经不是近S级了,它就他妈是头彻头彻尾的S级!!!”



  没人回应她,贺峻霖弄醒力竭昏迷的人,清醒后的下一秒便继续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与白得像鬼的脸色咬牙继续拖住那头蜘蛛和它的徒子徒孙。



  我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二十面骰,张真源曾经对于我的这个习惯感到不安,他说我太依赖它了。



  “命运难以预测。”张真源轻轻扶着我的肩膀,“你不要沉溺于其中。”



  而亲手送给我这面骰子的严浩翔则看开许多,对我的习惯毫无异议,这让张真源更无奈了,我隐约听到过几次他们之间的交流,捕捉到零碎的关键词,比如说不要溺爱,等等。



  我向上抛出那枚二十面骰,它掉落,摊开手心,停留在20点。


 

  是大成功。



  于是我纵身跃进扑面的风里。



  狂风托住了我,我差点跪倒其中。马嘉祺终于舍得偏头看向我,轻飘飘的一眼,他眼神变得漠然,不复先前的温和可亲——很像变异体的状态。



  强烈的熟悉感。我记得我进入天府基地的那天,抬头望见城墙上的丁程鑫,他同样也是这种轻飘飘的眼神。没有着力点,无根的浮萍,好像已经远离了人间。



  马嘉祺膝盖以下的位置渐次消失,他已经开始自体分解。我试图用水凝成水膜将他裹住,但,他用风先一步把我推开。我在风里站也站不稳,贺峻霖大约发现了我,他气急败坏:“你去干什么?!你去找死啊?!”



  下一秒涌动的金属来至我身边,刘耀文的声音同样气急败坏,跟贺峻霖听起来差不多,他让我下去,他队长现在随时能削人。



  “它不是普通的S级。”我说:“它很可能吞噬了至少一个二次觉醒过度的变异者。”



  “或者它本身就是那个二次觉醒过度的变异者。”



  刘耀文的声音干涩起来:“你要干什么?”



  我低头,“还没想干什么。”



  苦苦支撑之际,远处忽然冒起火光。



  ——丁程鑫和宋亚轩。




12.



  关于玫瑰河镇为什么叫玫瑰河镇,来的路上贺峻霖信口胡诌,他说镇上有一条河,叫玫瑰河,所以这个镇子叫玫瑰河镇。他被刘耀文激情反驳了,马嘉祺温和地解释说:“其实是因为这个镇子每到傍晚,在镇中心的位置上能够看到玫瑰色的云霞与镇上那条河相连,所以叫玫瑰河镇。”



  我眨眨眼,马嘉祺又笑了笑,“天府基地里正好有曾经的市中心图书馆。”



  玫瑰色确实漂亮,尤其当它映着漫天的火光。我在某个瞬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时至傍晚,但镇上的那条河早该很久很久之前就干涸,玫瑰色的云霞自此沉寂,直到今天火光乍起。



  精神系的那个男生摇摇欲坠地咬牙硬挺,看清丁程鑫后下意识问:“……不是说一定不会被放出来的吗?”



  “因为丁哥快要到临界值了。”宋亚轩轻飘飘地落下,“即使不出来,他也没多久便会彻底异化,这一年实在是太辛苦了。”



  “军|部得知玫瑰河镇这里的状况,推断出应当是吞噬过二次觉醒者的S级变异体,所以让我带着丁哥出来。”宋亚轩望着不远处,我却觉得像是把话说给我听的。“解决变异体后,由我解决丁哥。”



  “至于我……”他低眉,“条件允许的话,我自己来,不允许的话随便麻烦个谁吧。”



  宋亚轩一直是个骄矜又天真的小少爷,他从小理所当然地受尽宠爱,没人会拒绝他的要求。他这次同样理所当然地微微昂起下巴,对我露出一个漂亮又熟练的笑容,眉眼弯成新月,“但是我个人比较希望是你。”



  “……”我语气依旧平平:“谁都逃不掉。”



  先是漫天的雨落,雨越下越大,夹着狂风,天际依旧是漂亮的玫瑰色,这不是自然界的风与雨,而是人类血肉的风雨。我放任能力发疯地输出,在暴雨中,那条干涸的河床渐渐又蓄起了断流的河水。



  张真源眼睛发红,他喘着粗气,看起来很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抱歉,副队长。”我毫无诚意地说:“二次觉醒,变异方向情感缺失。”



  我也不是想一直语气平平毫无波澜的,只是没办法而已。




13.



  我从小是个很容易动心的人,每一场突如其来的心动都狂风过境,匆匆来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脸红到耳垂,紧张的时候会语速加快、声音发抖,情绪经常起伏,不经吓,爱跳脚,有的时候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一跟别人吵架就会哭。



  小时候看不惯宋亚轩,却又会因为他来我家带我打游戏而轻而易举地揭过;丁程鑫在医院的储物间找到我时,我憋着眼泪在全身发抖;严浩翔偶尔几次垂直踩在墙上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被吓出过粗口,不当心睡到张真源腿上的时候也会一边抱着自己睡麻的胳膊痛苦脸红。



  这些情绪后来都被封印,隔着玻璃,我心知肚明此时彼时我都该有如何的反应,却只能平淡地“嗯”“啊”“哦”。大多数变异是有界限的,我知道,但也总有特殊的。比如马嘉祺,他自体分解,散在风中的就是散在风中了,没有说“还没散完他就还是个人”的说法。也比如我,漠然与日俱增,人类的情感早就远离了我,我和那枚二十面骰一样只是命运的死物而已。



  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人的。



  我也知道,有人是喜欢我的。



  生命确实是条不能回头的河流。我替干涸的河床续上断流的水,漫天的霞光与火光中站在纯艺术的角度去评判它的美丽。变异体强弩之末,也许那个被它吞噬的二次觉醒者仍然有着人类的意识,我从密密麻麻的复眼中隐约窥见强大的生存渴望。



  爱与被爱,是我辜负。



  我想起初入天府基地的那天,从天而降的火种,我张嘴咽下那团火,它就在我心上烧。险些就要烧破那层玻璃,不停地烧出被废弃的人类情感。



  如果能够回头,河流倒流,日月颠倒。严浩翔重新睁开陷入沉睡的眼,刘耀文没有暴躁发狂,风中的元素一点点重新堆积成一个马嘉祺,来时的那辆装甲车倒着开回天府基地,我还给贺峻霖那四枚晶体,刘耀文没有热情邀请我加入,回到初入的那天,被我咽下的火飘回丁程鑫的掌心。



  曙光基地从废墟中拔地重起,严浩翔收回曾经丢给我的二十面骰,张真源无奈地将半死不活的我放回漫天的暴雨中,我和丁程鑫仍然留在最开始的那个临时队伍中,医院的储物间外血腥味渐渐散去。



  回到我跟着主治医生一起查房的那个早晨,我穿着白大褂,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反复在心中默念这位脾气不好的大医生提前跟我说的多听多看少说少动。患者躺在床上,家属认真地听医嘱,护士开始给住院的人挂水,我在午休时趴在桌上做一个长长的梦。



  天空是玫瑰色,像我咽下的那团火在烧。




END.



啊,写下来和我最初的想法有了点偏差,但也熬了好几个大夜,希望看到大家的反馈 T T


我自知有错,搞了个现代的if线放回礼里,那个绝对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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